周砚尘在黑暗中摸索着单膝跪在我面前,声泪泣下。
「晚晚,我知道你恨我母妃,我求母妃给你道歉此事就算了好不好?」
「她是国母啊晚晚,她代表皇室尊严……」
「只要你是真心爱我,我以后可以追封宋氏所有人,我会竭力补偿你们的。」
他以为他哄哄我,说句喜欢我,像我低头,我便能像以前一样顺从。
毕竟我这一年多是那么爱他,即使恨他,也待他那样的好。
我颇觉好笑,也确实笑出了声。
「来不及了周砚尘,她们的报应,已经开始了。」
「你们所有人,都逃不出这业障。」
我等这一天,已经等了太久太久。
既然皇权无法给逝者公正,那我便以身入局做那刽子手。
话刚落,婉蓉院中的下人匆匆跑来,「王爷,侧妃忽然小产了!」
周砚尘一愣,跑出几步远又挣扎着回头看我,却在这时又被管家拦住。
「王爷,皇后娘娘中毒,快要不行了。」
周砚尘去了宫里,我去了婉蓉院中。
刚刚小产的女子似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,看着我怒目圆睁,恨不能啖我血肉。
「是你做的手脚吧?」
「宋照晚,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对不对!」
我没有反驳,只是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来,欣赏着婉蓉的面容。
「爱意和欲望,有时候才是最致命的毒药,姑娘长居青楼,怎会不懂?」
我让伺候的下人都退出去,将绣着松柏纹样的香囊扔在她面前。
「你向来与周砚尘形影不离,这香囊中的麝香你闻了数月,加上今日你以口渡给周砚尘补药,你这胎注定保不住的。」
婉蓉悲恸大哭,眸光怨毒,「你这贱人,你竟早就开始布局!」
我未曾理会她的辱骂,只吩咐露秾取来置于窗前案几的琵琶。
「婉蓉姑娘,你曾为取悦周砚尘,弹一曲琵琶,道我宋家人无用可笑。」
「你借着这张与我嫂嫂相似的脸,曾学着嫂嫂的装扮,在我哥哥的灵位前取悦周砚尘。」
我叹息一声,「用这琵琶毁了你的脸,也算是了却一桩因果,你说呢?」
「不!不要!宋照晚你若敢动我,王爷不会放过你的。」
我漠然看着婉容泪眼朦胧挣扎的模样,命人将她死死摁住。
「你的王爷救不了你,他啊,自身都难保了。」
那琴弦比我想象中锋利,轻易便划花了婉蓉的脸。
婉蓉终是绝望的认了命,疯癫着狂笑。
「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,你根本不爱王爷。」
「宋照晚,你不要得意,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!」
「所有被王爷喜欢的女子,都不会善终的!」
我没有理会婉蓉,只是伫立在这黑夜等待着。
过了子时,周砚尘才慌张赶来,带我进宫。
我去到皇后寝宫时,外头正跪了一地焦头烂额的太医。
皇后像梦魇了一般,口中不停的念叨着‘麟儿’念叨着‘粮草’‘西北’。
她面色红润似常人,可内里亏空,身体中的生机正在迅速流失。
「晚晚,太医说我母妃所中之毒来自西北,真的……是你吗……」
周砚尘握着我的手,不可置信的破碎模样,瞧着倒真令人心软。
「王爷心中有答案了不是吗?」
「宋照晚!谋害皇后,是诛九族的大罪!」
周砚尘浑身颤抖,眼尾猩红着怒吼。
我红着眼眶笑问他,「我宋家,还有九族吗?」
周砚尘闻言泄了气,软着声音求我,「晚晚,别闹了,你将解药拿出来,好吗?」
「晚晚,我才刚刚决定好好爱你补偿你,你当真舍得我们之间的所有,不愿与我有余生了吗?」
如今分明是周砚尘求我,可在他眼中,受到掣肘的好似还是我。
他当真多疑,却又自傲自信。
我卷起衣袖,露出腕间黑紫的线。
「如王爷所言,谋害皇后是死罪,我从没想过活着离开。」
「我一直在想,如果我没有从山匪手中救下你,我兄长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此劫难。」
「我才是宋家的罪人,我该去赎罪了。」
周砚尘慌张的拥我入怀,看着我唇角溢出的血彻底崩溃。
「晚晚,那些都不是你的错,是我曾经太过混账。」
「我会求父皇恕你无罪,我会去忠魂冢拜祭宋家先辈与三万英魂求他们原谅。」
「晚晚,你信我,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只要你爱我,我什么都答应你,好不好?」
看着周砚尘的脸,我流着泪取出一瓷瓶递给他。
「给皇后服下吧。」
「周砚尘,我死后,你命人将我送回西北,埋在西北的黄沙中吧。」
周砚尘抱着我痛哭,我强忍住心中的恶心,没有推开他。
我撒了谎,其实我想活着的。
我还隐瞒了那瓷瓶中的解药,只能帮皇后续命三日的事实。
我想要皇后活着背上她应该承担的罪,我要她清醒着掉入深渊,我要看着她得到应有的报应。
我还需要利用周砚尘此刻骗过他自己的虚情,帮我一把。
「我宋家有一支精锐之师,名黑鹰,当年陛下允许,黑鹰只听命于宋家信物。」
「但那信物在我兄长死后,消失在战场黄沙。」
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符交给周砚尘,他神色难掩激动,立即来接。
「此玉符,应当能在这夺储之争的重要关口,祝王爷夺得圣心。」
「我只求王爷能全我心愿,求得陛下,赐我全尸,不牵连宋家旁支。」
周砚尘抱着我痛哭,而后起身冲着御书房而去。
「晚晚等我,有这玉符,我一定能救下你的。」
只是周砚尘不知道,我再次骗了他。
能号令黑鹰的信物,其实一直以来都秘密控制在皇帝手中。
那玉佩,是皇帝赐给我父亲,赐给宋氏满族忠烈的荣誉。
自我兄长死后,皇帝便一直不愿见我,我无法求着面圣。
这玉佩……是我求见皇帝的唯一机会。
我想要堂堂正正回到西北军营,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。